Check★Mate

等到店員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失態，想補提醒已顯示自己的服務熱忱時，才發現學長已經走了進來。

幹，出師不利。店員趕緊撿起茶葉蛋塞到口袋裡，故作沒事的繼續補豆漿的貨，但對方完全沒發現店員想著他想到怠工，只見學長從他身邊晃了過去，從飲料區走到鮮食，開了冷凍庫拿衛生冰塊，看起來對可樂興致缺缺，他用眼角餘光偷偷瞄著學長的動作，往常學長會買豆花，那是給他女朋友的，如果是給自己的話會去夾熱狗麵包加一杯優格和拿可口可樂。

但今天的學長，卻挑了一杯蔬菜棒，左手還拎著一手冰啤酒。

他的視線追著學長的Timberland到櫃台，也跟著換上一張服務業的笑臉，從一箱一箱的豆漿堆裡站了起來。

「歡迎光臨，現在關東煮茶葉蛋買一送一，便當七九折，需要袋子嗎？」

「好。」

他看著學長蒼白的手指從口袋裡掏出了張皺巴巴的鈔票，手掌上攤著用保護套包好的學生證，腦中閃過了一陣違和感，忍不住皺了皺眉，這和往常收到的摺好一百塊不一樣，店員覺得今天的學長不對勁，雖然他一開始就信誓旦旦的和自己說好今天要告白，但要是學長的狀態糟到連聽都聽不進去，只有他說好是完全不夠的。

感覺眼前的人不像他認識的學長。

「這樣總共是279元……收學長一千──哈哈學生證，不用啦三八甚麼，都認識了欸──」

他一邊打哈哈點開收銀檯一邊瞟著學長的側臉，後者點了點頭，也跟著哈哈哈的笑了起來，看起來終於有點平常的樣子──除了笑容有點僵硬，桃花眼飄的有點慌，學長依然是學長，很帥，很好看，看起來很無助。

是他的問題嗎？還是發生了甚麼事情？該不會是他想告白這念頭被發現了吧──店員狂冒冷汗，抿了抿嘴，故意放慢了手邊的速度，找個話題閒話家常，試圖打破沉默，「今天不幫女朋友買豆花，也不吃熱狗麵包喔？」

「我們分手了。」

「喔、喔喔……」

「嗯，所以今天有吃飯，不用熱狗也不用豆花了。」

學長的語氣很平靜，像是在對他說再加杯美式咖啡帶走一樣平靜，但他晴天霹靂，手裡的蔬菜棒差點跟剛剛的茶葉蛋一樣滑掉，只是學長似乎沒發現他內心的動搖，自顧自的亂看，店員不知道學長被他揭瘡疤會不會討厭他，他讀不懂他的心，只能瞪大眼睛被他的桃花眼電的頭暈目眩。

和女朋友分手了，代表他有機會了，店員應該要覺得開心，但卻沒辦法打從心底開心起來。學長再也沒有三百瓦的笑容了，至少今天沒有，也許下禮拜或者下個月就會因為時間恢復成一百瓦，但今天少了那盞白熾燈感覺就像是少了些甚麼一樣，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。

雖然桃花眼還是電的他心臟一抽一抽的頗痛苦。

他有點心慌，場面越來越尷尬，逼得他只好繼續扯淡。

「那、那要不要買點別的下酒菜？就你知道，蔬菜棒生的，吃起來吼，肚子會冷啦，容易胃痛。」

「我今天沒有吃熱狗的心情。」

「那、那巧克力啊，吃甜的很爽。」學長看的他心慌，「最近那個電神巧克力……」很好吃……

「……曉薇最喜歡那個。」

桃花眼凋謝了，笑容消失了，燈泡好像燒斷鎢絲，他覺得整間便利商店似乎瞬間斷了電，曉薇應該是學長的女朋友，因為學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。

「那、那也沒關係啊……巧、巧克力是無辜的……」

「但她劈腿了，因為我都窩實驗室不理她所以她劈腿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每天面對線蟲我也很寂寞啊，寂寞就能劈腿嗎。」

學長瞪著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，「學弟你說啊？」

「……」店員是文科生，老實說他聽不懂。

「我也不想畫點圖啊我也不想手寫報告啊我還不想分析──」

「我錯了對不起學長你忘記吧。」

店員嘆了口氣，他應該可以算是能言善道的類型，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很梗塞，逼得他只好化言語為行動，衝到架上拿了兩包辣味的喀拉姆九，自掏腰包結帳，順便塞進袋子裡，他記得學長買啤酒的時候也常一起買，吃辣的喝的多醉比較快，卡早睏卡有眠，至少不會亂想。

「一個人喝悶酒不好欸學長，不開心要說欸，就……只是女朋友，學長條件那麼好會有其他人的啦……」

這是他的真心話，也是實話（畢竟他就是那個其他人），告白先放一邊，忌妒那個女生的醋意也放一邊，要是學長太難過，他也會覺得難過，不管他有沒有被學長拒絕，這不是他喜歡的學長。

「一個人……」

學長抬起了頭，讓他知道自己似乎戳到了關鍵字，今天的店員一直在戳無論好壞的關鍵字，只好更加小心翼翼，深怕學長一個想不開會壞掉，但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的他腦袋發熱，蒼白的臉看起來像一隻茫然的兔子。

「那你要陪我嗎？」

勞力士自己從關東煮鍋浮起來了，甚至還跳到他碗裡，店員楞了愣，捏了捏大腿，換來滿手的茶葉蛋，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幻覺，這是邀請對吧？這是邀請吧？學長無助地眼神讓他好想趁亂告白，他看起來好寂寞，好孤單，但趁人之危不是一個好人該做的事情。

可是他覺得，可能、也許，可以和關東煮有不同的對待方式，畢竟那是勞力士，他看了一下手表，發現再一下他就能下班了，那現在偷跑應該也沒甚麼問題。

店員搔了搔臉，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，這次換回了十瓦的笑容。

這是第一次，他如此想陪一個人一起寂寞。